《水墨新时代系列》之根源篇
水墨是传统国艺,而香港作为新水墨开发的英雄地,先承国画的韵味,后启独特的意象。香港历经殖民时期的洗礼,客观融合中西文化,惟近百年的水墨发展史没专书记载,1980年代首屈一指的名画家,早已满头银发,文化和箇中气韵,恐不敌时间流逝。港府近年大力宣扬中华文化,在昂然步入“后水墨时代”之际,更需把本地水墨发展一一摘录。本报将以系列报道,循根源、演变及保育层面,盼引领大众由浅入深了解香港新水墨,体会当中可贵,为艺术传承谋出路。
水墨画历史源远流长,其文化底蕴亦渗入香江,如同墨水渲染宣纸,晕晕散开。从古至今,水墨历经多次变迁,继往开来。
▲本地水墨艺术随时代变迁,传统与创新共冶一炉。
水墨画是中国绘画的其中一种形式,相传始于唐代,成于五代,盛于宋、元,历明、清乃至近代续有发展,其主要媒材是水和墨,注重以笔墨寄托心中意念和感受,非徒写照事物本身,强调自然本质的表达。
根据文献,水墨画以“笔法”为主导,妙用“墨法”,以浓淡墨色演绎层次变化,并以多样笔法展现五彩的艺术效果,如唐宋人画山水以湿润笔触呈“水晕墨章”,元人运用乾笔等。其中文人画以水墨形式绘画寄情,借物抒情,不拘写实,重艺术与文学、哲学的融合。
“艺术创新是思想创新非工具”
如今在港所见的水墨艺术,实际亦随时代变迁,传统与创新共冶一炉。艺术家黄孝逵早前获艺术发展局颁发“艺术家年奖(视觉艺术)”,是本港水墨界多年来的唯一获奖者。有人说他是传统派水墨的代表,但在他眼中,随时代而“创新”是自然不过的,“现在与百年前截然不同,不可能画出清朝、明朝的情感,再怎麽传统的艺术家,也没法画出来。”
艺术的可贵在于创新,黄孝逵说,“关键在于是‘工具’的创新,还是‘思想情感’的创新。”他强调,中国传统讲求意境,从画中传达背后内涵,提供画外的想像空间,“时代风貌不同,思想情感上的表达也有不同,但香港目前有点踏入误区了,工具的创新不等于思想的创新,我认为艺术的创新是思想的创新。”
▲黄孝逵是本港唯一获“艺术家年奖”的水墨艺术家。
回顾香港水墨的发展历程,内地传统派、岭南画派及其他名家将传统国画带到香港,为本地水墨奠定基础,孕育出许多具创新思维的水墨艺术家。
交融性大“就是香港特色”
香港浸会大学视觉艺术学院助理教授、水墨画家邱荣丰提到,香港水墨可分几方面,部分艺术家于内地成长,来港看到西方艺术,加以创作,故早期的“香港水墨”较易看到西方元素;另一种则是本地土生土长,接受西方教育;再有一种是完全没有艺术背景,半路出家者。他指,香港虽小,但交融性大,容易聚集不同背景的人,“这就是香港的特色。”
其中1948年,岭南画派大师赵少昂定居香港,于岭南艺苑授徒传艺,并以推动“国画现代化”为目标,讲求节衷中外、融贯古今。岭南画派第四代传人、本地水墨艺术家何百里亦传承了该精神,以国画为根,吸收古今中外艺术,寻求突破,其作品《曦望系列—香江渔湾》便融合西方绘画的光影效果。
▲岭南画派第四代传人何百里与其作品《曦望系列—香江渔湾》。
又如上世纪50年代,新水墨先行者吕寿琨从内地来港定居,眼见许多港人学西方艺术,画展只展出油画和西画,便锐意把象徵中国传统文化的水墨跟西方艺术结合,推动“新水墨”运动。其代表作“禅画”系列,演绎出禅宗的思想哲学,画面既抽象,亦带有西方极简主义的概念。
▲吕寿琨代表作《禅画》。
国画强调“线”,线条能展现画家的性格。吕寿琨的首席弟子、时任香港博物美术馆助理馆长王无邪的作品中,常在黑色之间留出一条白色的“线”,该“线”没用笔绘画,但仍属“骨法用笔”,吃透了中国文化而创新。
另一边厢,现代水墨先驱刘国松于1970年代来港,在香港中文大学执教,提倡用现代观念改革传统水墨,教授学生“现代水墨”,启导弟子突破笔墨的框架,后学以物代笔,甚至创出水墨装置,参考其弟子如陈成球用浆糊及喷墨作画、杨国芬用铜线和废木做装置,以及林丽姬自创“皴法”以商品包装作晕染等。
▲刘国松作品《世界屋脊系列》。
香港经历殖民时期,客观地形成中西文化共融,自然结合国画与西洋艺术,形成独一无二的“香港水墨”。香港现代水墨画会会长杨国芬引用后殖民理论学家霍米巴巴的观点指,被殖民地人民常感原有文化被压抑,当殖民者离开后,人民成长时会自我融合两种文化,形成“第三空间”,故香港中西文化荟萃。
相互启发为艺术传承谋出路
何百里的儿子何纪岚,体现了“东西方水墨艺术”的融合。他指,部分作品受父亲影响,领略箇中感觉,再以个人方法创作,“影响不在于画面本身,更多在于意识形态,如对艺术的尊重和中国文化的认知。”其系列作品《香港格式—都市日记》,以纵横交错的线条勾画出香港的城市轮廓。他说,画作上没有任何地标,呈现城市的“意识”,“这是我看到的香港,消化后再画出线条,留下空间让观众意会。重要的是观众看到了什么,而非画家画了什么。”
▲何纪岚与其作品《香港格式—都市日记》。
千禧后水墨画家、中大艺术系毕业生魏舍桠也说,学习宋画时,并非要抄袭宋人,而是要“知古而不仿古”。她解释,现代画家要了解历史脉络,分析古人创作的理念和原因,“例如崇拜大自然的价值观,反观现代,我们的价值观又是什么?”她认为,不论中西作画,都会经历“模仿”的学习阶段,“当现代画家欣赏古画某些特质,便暂时‘化身’成古人,从中取得养分,再转化为自己的元素。”
▲魏舍桠与其作品《大地町行旅图》。
即使水墨千变万化,箇中的韵味和意境犹存。何百里引用唐代诗人王维所说,中国“水墨至为上”,要有道统的渊源,也有文化的底质背景,“好的道统才可以传下去。”他强调,水墨离不开“意韵”,而中西韵味有异,因中国画由“意”开始,但西画多由“形”开始,“意不在形”。
黄孝逵也说,艺术家要有根底,光画得像是“低档”的作品,“中国传统讲意境,而不是赤裸裸地表达;不是要画得像黄山,而是把你在黄山感受到的画出来。观众通过作品,接收到艺术家的想法,就是成功。”以时代精神融合文化传统,互相启发、相互促进,才能一“墨”相承,展现香港水墨的悠扬韵味。
“墨气”“墨韵”作界定 抓紧“水墨至为上”
如何定义“水墨”是一大课题,有艺术家分享,外国画会尊重中国水墨,作品要有一定程度的“墨气”和“墨韵”,才会被认定是水墨。
何百里曾在加拿大生活近20年,于北美水墨画会(加拿大分部)担任顾问,他分享,外国人十分尊重中国水墨,以往曾在会上讨论如何界定水墨,更提出作品要有超过50%“墨气”,“作为中国人都没有想像过,虽然好难达到比率,但大家心里有数。”他指,作品要有一定程度的“墨气”和“墨韵”存在,才会被认定是水墨,挑选参加展览,“大家有归纳性,展览的质量和各方面都会较合一。”他直言,西方人对“墨”有坚持,但感觉部分本地画家却放弃了,“有些人把无墨也当成水墨了。”
他强调,水墨讲求韵味,不是指用墨画人像也是水墨,要抓紧“水墨至为上”,无奈部分人对水墨有误解,希望众人能够从历史当中吸收,再带至现代,扩阔水墨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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