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丰银行联席行政总裁 廖宜建

近年全球多个国家发展央行数码货币，中国可算是当中的先行者。数字人民币（e-CNY）在全球金融市场崭露头角，无论在境内外，都可能改变金融市场的生态。

中国人民银行约十年前已经由零开始，着手设计数字人民币。这个大型项目足以影响全球超过100个国家对数码货币的看法，例如二十国集团（G20）当中19个国家，都开始研究自家的央行数码货币（CBDC）。

能够获得多国参考，部分原因是由于内地采用较务实的方法，令央行数码货币做到实时之余，亦可与其他央行数码货币无缝互动，便利贸易。

设计一种切实可行的央行数码货币

中国人民银行当年是按照三大目标出发：第一，推动普惠金融，创造一种由国家作为后盾的数码现金；第二，支持零售支付服务的公平竞争、提升效率和安全度；第三，提高跨境支付的效率。

央行数码货币需要安全、保障用家的私隐，亦需要庞大的客户基础和交易量，以达至规模效应；另一方面，要让监管当局有效打击金融罪案，必须兼容其他央行数码货币，才可以发挥最大的效益，即快捷、低成本，以及稳妥地结算。

央行数码货币有别于加密货币或稳定货币，反之，它与钞票更相似。纵然央行数码货币使用分布式分类账技术（DLT），数字人民币涉及的技术称为“集中DLT”，独特之处是央行数码货币的价值百分百由国家支持，而且不会偏离国家货币的价值。

内地采用一个双层的系统。中国人民银行发行数字人民币并核实各项交易，而零售及企业客户则由银行或支付服务提供者提供的平台，或手机应用程式进行交易。

必须留意，数字人民币的存款并不会有利息，银行持有数字人民币的准备金率必须是百分之一百，以防止过度发行。这可以确保银行仍有能力吸引存款，继续发挥将存款转化为投资、促进经济增长的功能。在数字人民币的机制下，中国人民银行亦可以知道中介机构的客户资料，确保金融体系的完整性。

零售数字人民币与私隐

在零售的层面，数字人民币的功能与实体现金相似。当用户把两部手机放在一起，就算没有开启相关的手机应用程式都可以进行转账，但就难以分辨那些钱是来自银行或支付平台。参考内地的模式，是要做到这种匿名的效果，正如中国人民银行之前提及，数字人民币的原则是，金额较小的交易就匿名，而大额交易就可以有追溯的能力，这对于保障个人资料和私隐相当重要。

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所长穆长春曾就这套系统如何做到匿名的效果撰文。他提到，中国人民银行只会处理机构之间的交易资料，而不会存有个人资料。个人身份匿名的技术用于数字人民币钱包，用户透过电子钱包交易时，交易对手及商业机构都无法知道相关的个人资料。

钱包限额2000元人民币（约300美元）以内的用户，只需提供电话号码，假如用户要提高授权金额上限，便需要同时提高个人资料披露水平。

央行当然明白用户想要一定程度的匿名，但无论美国联邦储备局和欧洲中央银行等央行都知道，要做到完全匿名并不可行，也不是大家追求的目标。央行和银行积极打击洗黑钱及其他金融罪案，在这基础上，假如发明一种全新、实时、流动性高的交易方式，无法核实非法的交易，未免太不负责任。与现有的数码支付管道相比，数字人民币在核实交易等多方面都更便捷。

数字人民币仍处于发展初期，在全国17个省份使用，包括广东、河北、四川及江苏。根据中国人民银行的资料，截至去年底，全国流通约10.47万亿人民币（约1.54万亿美元）当中，数字人民币的份额仅0.13%。

目前内地数码支付的生态圈主要由支付宝和微信支付组成，两者于2021年全国第三方手机支付的份额达94%。不过，我们相信，随着数字人民币在全国推出，可以快速达到规模效应，是现金或其他电子支付的另一选择。

提高外汇市场效率

至今，数字人民币的应用主要集中于零售支付方面。然而，跟其他央行数码货币一样，数字人民币最深远的影响，毕竟是在批发的层面，尤其是涉及贸易和跨境支付方面。

过去大半世纪，实体的环球贸易已发展至相当有效率：由广泛利用远洋船运，到准时送达服务，集装箱运输的成本已相当低廉，所需的时间缩短了不少，亦更可靠。

然而，货运支付系统的发展步伐还未追上，例如近日开始普及的智慧合约，本身是根据二十世纪支付系统的技术演变出来。

央行数码货币有潜力发展成为快捷、无风险、低成本结算的选择，进行最终经由央行核实的数码交易时，买方可以将钱直接转账到卖方的钱包。

其实，央行数码货币的出现，对市场发挥最大的作用，是其进行跨境支付时，可以缩短交易链、提高外汇市场的效率，以及减低交易对手风险。由于央行数码货币会由中央银行核实，在理顺国际交易方面有很大发展空间，包括透过智慧合约，加快交易的速度、降低成本及增加安全性。

但要善用上述的优势，前提是需要有标准化的规则，相等于各国央行数码货币的共同语言，让它们能够互相“沟通”，行业称为互相操作的能力。

推动人民币国际化提速

中国人民银行一直研究，如何将数字人民币与其他央行数码货币连起来。人行联同国际结算银行、香港金融管理局、泰国中央银行，以及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中央银行合作央行数码货币项目mBridge平台。

mBridge是一个由区块链组成的平台，支援央行数码货币进行实时、点对点、外汇交易和跨境支付，去年第三季完成为期六星期测试，完成超过160宗支付及外汇交易，总额达2200万美元。

这个平台的主要特色是创造一个央行网络，由央行代表各本地银行参与者，核实企业或机构的交易，透过减省相关的银行基建，令支付更快、成本更低。

类似mBridge的金融基建有相当大的发展空间，包括在减低交易对手风险、提升交易速度等方面，而这项大型基建涉及的技术亦把货币带进数码时代，可望降低金融科技的门槛，让其他数码资产，例如代币、智慧合约等技术进一步发挥。

港作为离岸人币中心机遇多

若中国人民银行能够将数字人民币的使用范围扩至跨境交易，是香港的一大喜讯。

中国人民银行推动数字人民币，间接提升跨境贸易的效率。香港作为全球最大离岸人民币中心，一向是离岸人民币产品的“试验田”，可以将央行数码货币这种新颖的数码资产，融入香港的跨境投资管道，将人民币国际化带到另一层次。

内地在推出央行货币方面已走在全球最前线，香港享有先行者的优势。香港金融管理局已积极确保，在数码时代和吸引金融科技的背景下，相关规则能够配合市场的需要，以巩固香港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

内地的国际贸易客户希望分享数字人民币带来的好处，利用香港为门户就最适合不过。作为全球领先国际金融中心，香港拥有全球约六成的离岸人民币存款，特区政府多年来亦不断强调，发展更多人民币产品的决心。

精准应对非法资本流动

就算数字人民币本身并非针对人民币国际化，但其出现的确能够加快这个过程。它最大的功能是当人民币被广泛使用，同时可以防止资本不受控地外流。

数字人民币让中国人民银行更精准地应对非法资本流动的问题，可以拖慢可疑交易的时间，从而有更多时间进行所需的调查，或在极端情况下，禁止非法货币流出。

目前市场的操作出现瓶颈，亦有不少不确定性。日后转用数字人民币后，相信可以适度放宽跨境人民币结算的相关规则，透过使用由国家外汇管理局协调的智能合约，确保收款方的合法性。

人民币已成为全球贸易最重要的货币之一，随着境外人民币资金池扩大，加上人民币汇率弹性增加，香港在结算方面有庞大的机遇。

总结

数字人民币是目前全球最先进的央行数码货币，亦为其他央行数码货币设定标准。虽然现阶段主要集中于国内，但人行已明确表明，希望扩至国际使用。

香港应该抓住数字人民币发展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央行数码货币在国际的应用已渐渐清晰，我们必须作好准备，迎接机遇。

原标题：金融生态/数字人币提升跨境支付效率

来源：大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