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4日，湖北省纪委监委发布公告，中国足协主席、党委副书记陈戌源因严重违纪违法接受审查调查。从码头工人到集团董事长，从初入足球圈的国企高管到全票当选中国足协主席，从在中国足坛掀起大刀阔斧的改革到最终接受调查，陈戌源紧随时代浪潮的狂飙之途充满着各种“不可思议”。

从码头工人到落马足协掌门

在担任中国足协主席之前，陈戌源在上港集团工作了46年。1973年，年仅17岁的陈戌源加入了上港集团的前身上海港务局，只有初中文凭的他最初从码头工人干起。但在基层工人岗位，陈戌源弯道超车，步入了文职岗位。担任码头工人期间，陈戌源钟情于文学，他曾在单位的内部刊物上发表过不少诗歌、散文。几年之后，正是骨子里的文艺气息让陈戌源在23岁时改做办公室秘书，两年后又被调到了上海港务局团委工作，走上管理岗位，也自此走入了国企仕途。

2003年，是陈戌源在上港工作的第30个年头。这一年，他开始担任上港集团董事长。10年之后，稳坐上港高管岗位的陈戌源，在金元浪潮中与中国足球结缘。2013年，陈戌源主导上港集团对上海东亚俱乐部进行收购，并改建为上海上港。在中国足球金元时代，上港可以说是罕有的可以和恒大掰掰手腕的中超俱乐部。在2018年，陈戌源执掌的上港获得队史首座联赛冠军，并连续4年闯入亚冠淘汰赛。

“我在这里真诚告诫所有球员，足球是高尚运动，不要让金钱给玷污了，扭曲了。如果以金钱放在第一位，职业生涯不会有前途，一个人真正的脊梁骨是信仰和理想。”这是2019年上海上港俱乐部赛季动员大会上，陈戌源的一番讲话在今天看来，有些讽刺的意味。

管理上港俱乐部不俗的业绩以及丰富的大型国企管理经验，让陈戌源在2019年在第11届足代会上全票当选新一届中国足协主席，他也为足协历史上首位来自非体育管理部门系统的协会主席。

对于陈戌源这位“足坛新兵”当选足协主席的原因，当时业内外主要总结有三点：一是陈戌源长期任职于大型国企，政治素质强；二是极其丰富的国企管理工作经验，让陈戌源对当下现行制度的优劣有很深的体会，容易摸清困扰中国足球发展的根源问题；三是管理上海上港这家中超俱乐部的经历以及成绩。

其实在陈戌源的上任仪式上，一些关于中国足球发展的问题就已埋下伏笔。虽然陈戌源是真正意义上的行业协会专职主席，拥有重大事务决策权、人事任免权、财务权，然而尽管在陈戌源上任之时足管中心已然不复存在，但体育总局仍持续向足协派驻行政级别较高的领导，很难让足协真正做到“去行政化”与“完全脱钩”。陈戌源在上任伊始的这些现实状况，当时就很难让各界对“足协陈戌源时代”的前景感到乐观。

上任伊始，陈戌源虽然多次大谈“深化改革”和“扩大开放”，但尤其主导推行的多项足坛新政，却收到了外界一大片反对声。在疫情期间强行推出的俱乐部、球队中性名政策，以及宣传的公益足球联赛理念，一下让中国足坛和职业联赛坠入漫漫严冬。在这样的政策“反向助力”下，山东鲁能、河南建业、天津泰达、广州恒大等俱乐部及球队名称成为了历史，也加速了各级职业足球俱乐部的经营困境，金元时代树立起的中超品牌形象和商业价值被严重破坏。

中国足坛人才培养体系及可持续发展体系的搭建很难在短期内实现的情况下，陈戌源为国足冲击卡塔尔世界杯，开始推动“归化球员”政策。最终，如此政策的有效性和科学性在卡塔尔世界杯预选赛以及各级联赛中得到了验证。1.0版本的中国足坛归化政策，最终以国足在卡塔尔世界杯预选赛的惨淡收场以及洛国富、高拉特等一众球员的“回流”告终。

陈戌源大力主推的“球队中性化命名”、“归化球员”两大足球改革政策，在社会上引发不少讨论的同时，另外一个陈戌源在推动的“组建职业联盟”等深度改革进展也十分缓慢。在去年5月，陈戌源在央视《新闻1+1》节目中“最多一两个月的时间，职业联盟就能够顺利组建”的“承诺”，因为种种原因一拖再拖成了“烂尾工程”，直到陈戌源接受调查也仍停留在筹备阶段。

陈戌源的“狂飙旅途”，以及他接受中国足协后的种种举措似乎都可以用“时代浪潮下的‘不可思议’”来总结。而避免陈戌源“狂飙旅途”在国内足坛被复刻的做法，无疑是让给予中国足协掌门人推动中国足球实质性改革与开放的可能与权力。

13年3任足协主席被查

随着陈戌源被官宣“严重违纪违法”审查调查，中国足协掌门人的角色也彻底成为了一个高危职业——从2009年中国足坛反腐扫黑开始，中国足协的专职副主席与主席，结局几乎都是黯然收场，甚至是锒铛入狱。

21世纪的头一个十年，除了是中国足球杀入世界杯的年代，更是一个假赌黑盛行的年代。2009年，前中国足协副主席南勇升任中国足球运动管理中心主任，在袁伟民兼任足协主席，不掌握实际权力的情况下，南勇成为了中国足协实质掌门人。2009年10月，中国足坛正式开始反赌扫黑，2010年1月21日，南勇与他的黄金搭档副主任杨一民被辽宁公安机关专案组传讯，次日即被国家体育总局免去一切职务。2012年6月13日，因犯受贿罪被铁岭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宣判，判处有期徒刑10年零6个月，并处没收个人财产20万元。2013年2月，中国足协宣布终身禁止南勇参加足球活动。

无独有偶，2010年9月12日，曾在2005-2008年执掌中国足协的谢亚龙，因涉嫌赌球问题被立案侦查，后传出他涉嫌泄露国家机密，在审判过程中，谢亚龙承认收受的仅有上海联城俱乐部所有者朱骏于2006赛季贿赂他的消费卡16000余元等个别几项。2012年6月，丹东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其做出一审判决：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六个月，并处没收个人财产上缴国库。要知道，在担任足协掌门人以前，谢亚龙无论在北京体育大学还是国家田径队担任领导，都做出过不错的成绩。

在南勇入狱后，中国足协又经历了韦迪、张剑与蔡振华几任掌门人。在韦迪任上，球迷对其总体评价不算负面，不过其“国奥队打联赛”与和卡马乔的签约，还是遭到了不少吐槽，其在中国足协的成绩，无论和之前在水上运动中心相比，还是在之后担任气摩运动管理中心主任相比，都显得黯淡无光；而在2013年接替他的张剑，几乎成为了中国足协史上存在感最低的掌门人，人们对其在中国足协的工作几乎没有留下印象。而在之后能够担任北京体育大学校长，也足以证明其本身是有着一定工作能力的。2014年，蔡振华上任中国足协，在担任足协主席期间，中超联赛的金元足球达到了最高峰。不过，由于中国国家足球队的战绩并没有太多提高，他的管理也饱受诟病。而在2017年国家队成绩有所复苏之时，蔡振华已经开始从足协淡出。而他在足协留下的成绩，显然远远无法和其掌管乒羽之时相提并论。

2019年，陈戌源正式上任足协主席。尽管其上港背景遭受了不少质疑，但他在担任上港集团总裁与董事长期间，对于上港集团与上港足球队的打造都算得上成功，这也是他当选足协主席的先决条件。然而在上任足协的几年时间，随着金元足球的退潮，中超联赛的“辉煌”一去不返，中国国家队的成绩也一落千丈，其“公益足球”等言论更是饱受质疑。随着其曾经力挺的国足主帅李铁锒铛入狱，球迷对陈戌源的质疑到达了顶峰。随着其被官宣调查，似乎步南勇与谢亚龙后尘的几率正在升高。然而，中国足球经历了这么多任足协主席，陈戌源的失败肯定绝不只是他个人的失败......

这才是中国足球至黑时刻

之前，国家队主帅李铁、足协秘书长刘奕、国管部主任陈永亮相继被带走，如今随着足协主席陈戌源被被查，中国足球重蹈13年前的覆辙。

2009年，中国足坛开始了反黑扫赌行动，一大批高官纷纷落马，多家俱乐部被卷入丑闻，一层层黑幕随即被揭开。随着足坛反赌的深入，权钱交易、进球买卖，黑哨等内幕，也逐渐曝光于公众的视野之中。在这批行动中，中国足协副主席南勇、杨一民、原裁判委员会主任张建强率先被查，接下来，中超公司总经理吕峰被警方带走，前中超“金哨”陆俊和著名裁判黄俊杰也被带走。进入到2010年9月份，原中国足协副主席谢亚龙、原中国足协裁判委员会主任李冬生、原国家足球队领队蔚少辉等人被立案侦查。

这波行动结束后，中国足协在一段时间里以案为鉴，警钟长鸣，虽然中国国字号的成绩依然惨淡，但中国足球联赛尤其是中超联赛办得风风火火，一度被外界称之为亚洲第一联赛。但很遗憾的是，自陈戌源2019年入主中国足球后，他也曾发表了不少高谈阔论，但在这期间中国足球继续滑落，国家队问题重重，而中国足球联赛更是不断衰落，再加上疫情的影响已经面目全非。

2月14日的情人节晚上，官方发布消息陈戌源被查，网友调侃这是情人节的礼物，甚至有球迷高呼大鱼被抓，中国足球的天要亮了。但以中国足球的特色和过去多年来的经验，陈戌源被查或许也换不来中国足球的天亮，反而或意味着中国足球又到了黑暗的时刻，如同2009年的那波反黑扫赌行动。更何况，一个行业在13年内需要两次推倒重建，可以预见这个行业未来在社会当中的公信力会更低，更会成为社会的痰盂。

过去的十多年里，都在强调管办分离，但实际上中国足球的管理体制和体系依然没有厘清，中国足协和国家体育局足管中心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只要还是这样的体系，那中国足球就永远不可能变得职业起来，中国足球多年后也大概率仍是一地鸡毛。

来源：体坛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