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金融与发展实验室特聘研究员 邓宇

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国际经济金融合作经历了一段“蜜月期”，但近年来欧美国家自身面临较大的政治、经济及地缘危机，大国博弈加剧，保守主义势力“沉渣泛起”，导致愈演愈烈的“逆全球化”思潮，削弱了全球经济金融治理的共识基础。部分国际多边组织和机构被少数国家裹挟，丧失了中立性和公平性原则，致使国际合作机制遭遇巨大阻力。

从现实发展来看，如果任由全球经济金融治理失序、失调、失效，那么将危及到全球和平发展前景，对欧美国家和新兴市场国家均不利。因此，眼下极有必要重启全球化，寻求和探讨新的合作共识，共同应对挑战，否则各国都将承受“逆全球化”的苦果。

经济秩序三点困境

第一、新旧经济金融秩序尚处于交替演化阶段。二战后的全球经济、贸易和金融等一系列国际合作机制，均建立在以欧美所主导的国际规则基础之上。但由于时代的发展，过去旧的经济金融秩序愈发暴露出短板和缺陷，旧秩序已经不能反映出新兴市场国家的国际地位、利益诉求，而且在某些层面还带有“霸权”性质，因而遭到了多数新兴市场国家的普遍质疑和反对。当前，世界正处于新旧秩序交替与竞争的过渡时期，全球经济金融治理出现“真空”。

一方面，发达国家主导的旧秩序丧失公信力，例如随意扩大经贸和金融制裁、实施“长臂管辖”等；另一方面，新兴市场国家倡导构建的国际多边合作机制还未完全成熟，短期内无法形成完全替代。

第二、重要的国际共识基础和合作愿景遭遇阻力。二战后欧美普遍实现了经济长期繁荣，而亚洲国家如日本、韩国、新加坡等也成功实现了经济起飞，中国、越南、印度等也加快融入到全球化进程，逐渐形成了较稳定的国际分工体系。然而，随着世界秩序的变迁和国家实力的此消彼长，欧美的衰退趋势明显加快，催生了这些国家内部的保守主义思想。在许多涉及重大的经贸、科技及金融合作领域，欧美国家政策前后矛盾，导致国际合作前景不明朗，制约全球经济金融治理进程。

第三、全球经济金融治理结构出现新的冲击。欧美国家遭遇的经济金融危机并非近20年的特殊现象，而是自身经济制度、经济金融结构缺陷所决定的。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各国着手完善了金融监管制度，提高了金融稳定性，如今却面临比过去更具挑战性的风险挑战。不但欧美发达国家应对经济金融危机捉襟见肘，频现预期失误和政策效力下降等问题，而且新兴市场国家所承受的风险损失更大，导致本币汇率贬值潮和国际资本大量外流。欧美发达国家并未汲取过去的经验教训，并且实施了变本加厉的量化宽松、激进加息等政策操作，这些政策的出台缺乏国际协调和沟通，更是对国际社会不负责任，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全球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性。

破解难题三项建议

第一、传统国际多边组织与新型国际多边机构需要展开合作对话。面对新兴市场国家国际地位上升、贡献度增加的新趋势，特别是全球化面临新的风险挑战，全球迫切需要改革旧的经济金融治理机制，建立新型国际多边合作机制。未来要实现全球化重启，不能离开任何一方的共同参与，这就需要传统的国际多边组织与新型国际多边机构开展更多的对话，深化双方的合作交流，减少误解和分歧，同时也为新型国际多边机构建设创造有利环境。近年来，以G20、APEC（亚太经济合作组织）、东盟与中日韩（10＋3）合作对话等为代表的国际多边合作机制，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传统国际多边合作组织也提高了新兴市场国家的话语权，例如提高新兴市场国家的股东占比、投票权权重等，此举有助于拓展全球经济金融治理的深度，提供更广阔的合作空间。

第二、新兴市场国家主导建立的国际多边机制需要加快高水平建设。近年来，新兴市场国家为推动全球化向纵深发展，尤其为应对全球“逆全球化”思潮，开始主动参与到国际多边机制建设，围绕经济、贸易、科技和金融等建立了不同层级、不同标准的国际多边合作机制、国际合作组织。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建设、金砖合作机制，以及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丝路基金等都获得了国际社会高度评价，提供了全球经济金融治理合作的成功范例。

从未来趋势看，以新兴市场国家为主导建立的新型国际多边合作机制、区域组织还处于成长发展期，未来要扩大国际影响力和吸引力，还需要汲取传统国际组织的先进经验，同时赋予新的内涵、理念，通过构建包容性更强、开放性更大的国际多边合作机制，促进新兴市场高水平开放。

第三、区域经济金融治理经验和区域全球化有望发挥积极作用。目前亚洲地区的总体经济规模全球占比升至47%左右，区域内贸易份额也上升到了58.5%，国际影响力和重要性大幅提升。20年来，亚洲新兴市场国家在区域经济金融治理和区域全球化方面积累了丰富经验，拥有更多的共识基础，也取得了实质性进展。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及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期间，亚洲新兴市场国家为共同应对危机提出了许多富有前瞻性的区域经济金融治理设想，某些领域的合作成效显著。2019年全球新冠疫情期间，亚洲国家在区域合作抗疫、经贸往来、产业链协作等方面展现了多边主义、区域合作互信，共同应对解决和克服疫情带来的挑战，不仅实现了较稳定的复苏增长，受到了许多新兴市场国家的支持，而且为全球经济金融治理树立了典范。2020年11月15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正式签署，标志着区域经济高水平合作开放步入新的阶段。亚洲区域经济金融治理经验未来有望进一步拓展，为全球经济金融治理注入新的动能，为全球经济金融治理提供务实、互信、有效的解决方案。

二战时期，正是因为全球主要国家联合组成反法西斯联盟，才能最终取得胜利，为全球经济可持续发展创造出相对和平的环境。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发达国家和新兴市场国家展开务实有效合作，将危机造成的损失降到最低程度。基于以上的经验，如何应对眼前的风险挑战，仍然有赖于寻求全球合作，更需要摒弃“零和思维”。

当今世界各国的经济、贸易、科技和金融已深度联系在了一起，没有任何国家或地区可以独善其身。作为发达国家，过去所取得的繁荣和增长同样源于有序的国际分工合作，新兴市场国家提供的廉价优质的资源能源、原材料以及大量的工业品、消费品等。经过数十年的发展进步，新兴市场国家已经发展成为全球经济金融治理的重要力量。

不能忽视新兴市场贡献

国际格局演变不可逆转。发达国家一方面应客观认识到世界格局变迁的事实，以及未来发展趋势，重视新兴市场国家的地位、作用和贡献，促进国际平等合作，另一方面应准确判断自身存在的问题，顺应时代发展的潮流。显然，全球经济金融治理离不开发达国家和新兴市场国家的共同参与，历史经验也一再证明，合作共赢、互利互惠才是符合历史发展规律的、符合全球化发展进程的正确方向。

作为全球化合作的建设者和贡献者，越来越多的新兴市场国家主动参与区域多边合作。如果发达国家仍然坚持“逆全球化”的错误理念，无视全球经济金融治理问题，那么未来出现大衰退将是难以避免的，而且可能深陷更加严重的政治经济和金融危机。因此，坚持多边主义、加强国际合作、促进互利共赢依然是全球经济金融治理的重要共识基础。

（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

原标题：金融观察/重启全球化 解决经济困局

来源：大公报